一个为女儿复仇的父亲，徘徊 之刃该向谁？
他的魅力在于能把故事从简单写到庞杂 ，再从庞杂 写到简单。他的故事越来越不侦探，但也越来越悦目 。他语言简单，不避讳重复，从不合角度把一件事分别叙述几遍，让你去拼事情的全貌，用清淡如水的文字，直给写出刺人的故事。他对语言节奏的控制技法头角峥嵘 ，会在故事即将倾泻而下时，仍一步步地安排 棋局。这就是 时时刻刻在畅销书排行榜上的东野圭吾。若不是临时在一所学校代课教书，我真想象不到他在学生中读者人数惊人。我决定选一本他并非最为知名，但日本、韩都城 已分别改编成片子 的原著来看：《徘徊 之刃》。
《徘徊 之刃》
作者: [日] 东野圭吾
出版社: 南海出版公司
译者: 刘珮瑄
出版年: 2011-1
复仇者：谁来处罚罪恶
东野圭吾的《嫌疑犯X的现身》是恋爱 故事，而《徘徊 之刃》是个司法 兼复仇的故事。几个少年犯习惯性地拦截强奸女生，并习惯性地拍下视频取乐，而这次他们给女生注射药物过量而导致身亡。其中一人并未介入 ，但提供了汽车。他怕自己卷入，于是黑暗 告诉充斥 复仇火焰的被害人的父亲。那父亲残杀失落 一名少年犯，又走在追杀另一个的路上。同时警方也在追捕他们。此时父亲和少年犯都是犯法 嫌疑人，但警方对他们完全不一样：追捕少年犯是拿他归案；追捕父亲是阻止他复仇杀人，同样也是拿他归案，但父亲的“危害”更年夜 ，他手持猎枪，双眼布满血丝。
作品看到这里，似乎正义与司法 都是伪命题，都有它灯下阴影的处所 。我们都期待父亲能够手刃复仇的那一刻。在小说中，有看到少年犯侵犯自己女儿录像而猖狂 的父亲，更有因女儿受侵犯而自杀被请到警局，来识别 那视频中是不是自己女儿的父亲。没有父亲在此时不选择复仇，哪怕他们没有枪。
正如韩国片子 《熔炉》，一所聋哑学校的校长和主任二人，利用聋哑学生的弱势而强奸本校女生，可校长、主任是双胞胎兄弟，被侵犯的女生竟要当庭指认出这俩人中谁是侵犯者。虽然孩子聪慧 地用有一个不会哑语的方法 验证出罪嫌，但总会令人气愤司法 的欠亨 情理——侵犯幼女的都该枪毙，审什么审！更如作家孙频的小说《因父之名》中，女儿因生父离家出走而被学校老师性侵，她竟然以身体为支付 ，认学校的看门人为“干爹”并受其卵翼 ，最终获得 的是十年后生父回来砍死了“干爹”的悲剧。这也是一个父亲“复仇”的故事，饱含了命运的狰狞。
这部作品改编的片子 在韩国上映后，韩国的网站提议 了“女儿被杀，父亲为报仇害回凶手是否恰当”的投票， 30.1%的人认为自己也会这么做，61.4%的人投票给可以充分理解失去女儿的父亲心情，而仅有8.5%的人认为无论怎么样这都是不正当 的行为。当司法 连一个少女都无法掩护 时，父亲有没有权力来私法救助？
徘徊 者：尚未解开的犹豫
读完故事，想起前一阵爆发的台湾女作家林奕含自尽的事，多年前禽兽教师的诱奸，使得她身陷抑郁无法自拔。她在《房思琪的初恋乐园》中写道：“我是馊失落 的柳丁汁和浓汤，我是爬满虫卵的玫瑰和百合，我是灯火流离的都会 里明明存在却没人看获得 也没人需要的北极星。”在作品中，林奕含无法分清，自己明明是受害者，但却成为众人唾弃的污秽，这种情感并非理解不到，而是被男权不屑一顾。
《徘徊 之刃》在韩国改编的片子 版本中删失落 一些支脉和太过残暴 的器械 。在原著中，父亲看到女儿被侮辱的视频，将凶手乱刀砍死并割失落 生殖器。随后，他依旧全力以赴，是每次视频中的场景催动着他，抵消了他内在的徘徊 。而他的徘徊 则更多地来自外在：改编成片子 时删失落 的两条支脉。
一条支脉父亲在追杀凶手时，遇到好心的民宿女雇主 ，女雇主 不建议他复仇，先是窝藏他希望他“放下屠刀 ”，后又举报他希望警方阻止他，并用自己的叫喊，使得即将开枪时的父亲被警方击毙。另一支脉是另一位父亲的女儿因受性侵而自杀，这位父亲来看少年犯拍下的侵犯视频判断是否有女儿。这两条支脉对“是否复仇”从正反方面各自推拉一把，使得男主父亲加倍 徘徊 ，陷入到理论的拉锯战中。
鲁迅先生写小说集《徘徊 》时有四十四、五岁，那时他还在上下求索，左右徘徊 ，但他背后是莫年夜 的悲哀。东野圭吾在《徘徊 之刃》中叙述冷静文字简单，故事也无庞杂 ，但他将视角放在受害人家属身上，恳切 地写出他想写的问题，这问题谁都能回答，但不一定有标准谜底 。即便把罪犯都统统杀光，也是无解和绝望。警察的内心也处于矛盾中，他希望父亲复仇胜利 ，也要提前拘捕 父亲和罪犯。但父亲终于拿起那把曾经的猎枪潜入上野县的民宿区，我们一次次期待着子弹出膛的消息，纵使这一枪永远可能无法射出。仇敌在前却不克不及 复仇，这种无法做出选择的巨年夜 痛苦，是父亲永久的徘徊 之刃。父亲没有解开这种徘徊 ，他被警方击毙了。
身份：父亲或者杀手
《徘徊 之刃》中，射杀父亲的子弹不仅是女儿被侵犯而死的残暴 ，更有司法 绳索令他的窒息，和他小我 身份的焦虑。
身份是人的属性和社会位置 ，人总是以某一个身份涌现 的，作品中的人都身兼多重身份：被性侵而亡者+女儿，复仇者+父亲，同情者+警察，不懊悔 者+少年犯……此时我们将同情的天平倾向于父亲，而将复仇的怒火烧向少年犯。但最终，司法 站在不懊悔 者一边，复仇者+父亲成为了被杀者。
小说中每小我 的身份都特殊，犹如民国年间轰动一时的施剑翘复仇案。施剑翘的父亲施从云战败被孙传芳杀害，十年后孙传芳下野，而施剑翘在天津释教 居士林将其暗害 并撒传单昭告天下。她仅仅关了一年便被特赦，社会舆论一时奉其为为父报仇的“巾帼英雄”。施剑翘的身份是女儿+复仇者，而孙传芳是凶手+懊悔 者，事件中揉进中国孝文化，使得舆论站在了女儿的一边。在《徘徊 之刃》中，法治已成为全社会的共鸣 ，司法 此刻站在少年犯的一边，将会阻止这场复仇。而父亲将用他的身心与上帝一般无处不在的司法 斗争。他是个年夜 人，他要杀孩子。
借用片子 中的台词：
“小孩杀年夜 人不是什么年夜 新闻，但年夜 人杀小孩是很严重的。”
“罪犯哪里分年夜 人和小孩，妈的！”
读罢全书，觉得 电网一样的司法 是这部小说的主角，它隐藏在幕后却把持 着一切。父亲除了对少年犯的诅咒，对性侵横行的社会的批判，还有对不懊悔 者的无知和凶横 的处罚。世风已经腐化 到连常识都需要普及的田地 ，唯有以血还血，以牙还牙。
面对猥琐的、油盐不进的禽兽们，父亲在茫茫人海中见到那个祈求活命的少年犯时，他无法辨清自己的身份，是父亲还是杀手。他想到少年犯是孩子，但自己是父亲；他更想到面前的孩子是弗成 救药的凶手，而自己绝不与他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；他举起了多年不消 的猎枪，但警方的子弹射向了他。
文| 侯磊
本文刊载于20170829《北京青年报》B3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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