鞋（上）——乡村纪事
童年的衣食住行人一生忙忙碌碌，就是为了“衣食住行”四个字，离开这四样，人就无法生存。四样都有了，还在一直 地追求，无非是要包管 衣食无虞和提高生活质量品味。
我出身 在上纪六十年代初，正是中国从三年自灾难中慢慢缓过劲来，生活渐渐恢复正常轨道，却还处于物质缺乏、条件艰苦的年夜 集体时代。
现在写下这些文字，既是忆苦思甜，回味童年生活，更是追记自己人生的初路。有欢乐，有痛苦，也有感悟，它们是扎在记忆深处的刺儿，也有枝儿上的鲜花。文㝋里有唏嘘的声音，也有花香的味道。
鞋
人类从早期赤脚 奔忙 四野，到现在穿戴 林林总总 的鞋子行走人间，也是一部人类进步的简史、浓缩史。
打我懵懂记事起，穿戴 母亲的纳制的虎头童鞋，满脚的棉鞋，斜口浅帮布鞋。听母亲说自己小时候，长得胖胖乎乎，穿戴 威风凛凛的虎头鞋，既悦目 ，又好玩，踮着脚，随处 跑，讨人喜欢。冬天脸上鼻涕涎水，小手冻得像给红萝卜，脚有棉鞋随处 找小朋友玩，跑得脚热乎乎的，浑身也暖和起来。伏天晌午，地面发烫，穿戴 布鞋穿梭于绿荫沉沉、蝉鸣声声的村落 ，和小伙伴一块，粘知了，打弹弓，烧蜂窝。正玩到兴头，天边黑云陡起，电闪雷鸣，狂风四起，年夜 雨滂沱，地面泥泞，一个个打起赤脚，拎着两只干鱼样的鞋子往檐下屋内跑。虽未全懂人事，却知母亲辛劳，鞋来不易，免使泥水弄脏。
布鞋虽好，却易变形破烂，经常看到有露出年夜 拇指头的农民，干粗重农活，但比芒鞋 ，穿了要舒服保暖。其时 农村最俏的是一种千层底黑灯芯绒面带松紧口的布鞋，成为年轻人相亲或上街的才舍得穿，也只有条件好点的家庭才会做。女的穿暗花年夜 口布鞋。也有兄弟伙多，母亲还要下地挣工分，忙不过来做针线活，打赤脚或芒鞋 干活。曾听年夜 哥说，本家义娃，兄弟姐妹六七个，母亲还要下地干活，挣工分，没有时间给每一小我 做衣裳鞋袜，下雪天打着赤脚上学，脚裂开口子，渗出血，印在雪地里。
下班 或农闲时，母亲与婶婶、嫂子在一块边说笑，边做针线活。用剪子咔嚓咔嚓地剪鞋样，一针一线缝鞋帮，纳鞋底吃劲地拉拔白线，针头不快时在额头挡挡的情景，还母亲油灯下赶制过年的衣裳和鞋子身影，像夜晚的航标灯，不时地在脑海闪现。慈母手中线，游子衣上衣。广义，这个衣包含 鞋，狭义，我以为衣改为鞋更确切，没有鞋，可以成游，云游天下！？哀哀怙恃 ，生我劬劳。
十来岁时，供销社已有卖的凉鞋。我已上学，不知天生喜欢看书，还是到校，可以结识了更多新朋友，抑或为老师讲的新知识，新事物所吸引。虽小，却跟年夜 自己一两岁年夜 哥哥、年夜 姐姐们，跑到五六里远的温岗学校上学。学校是利所旧祠堂略加修改 修缮，从小学到初中三五班，一个年夜 队的学生，人不多。
有年春上，母亲为了让我在家招呼二三岁的弟弟，不去上学，奖我买了一双褐色凉鞋。我穿戴 新买的凉鞋，或抱或拉着弟弟在村里转悠，在小朋友面前伸脚炫耀，引来他们羡慕的眼光。可看着他们无牵无挂、无忧无虑地逛着玩，玩起捉藏迷，鹰捉小鸡，推铁环等，又觉得 失落。弟弟饿得哭时，就跑去找薅秧苗的母亲。东河边上，一边是掌鞭地吆喝着耕牛整治水田，一边是年轻男女青年，排成一行，弯腰插秧，一边是一群妇女坐在浓密 的苗圃田里薅秧，几个少壮的社员，挑着一担担青翠秧把，穿梭于薅秧与插秧的田间。阳光温煦，清风微拂，紫燕穿行，水田波光粼粼，映照着新插的绿茵茵的稻苗，小河上飘拂着轻纱似的白雾，从远处河滩柳林里传来布谷鸟的回荡天地的幽鸣。到了田头，脱下凉鞋，把弟弟架在脖子上，下到水田里，一脚深一脚浅地奔向母亲，母亲听别人说我背弟弟来了，赶了过来，接了坐在薅秧矮凳上喂弟弟后，我仍背回。后来我十六七岁时，母亲见我个不高，有点愧疚地说，小时候背架弟弟压的。其时 我深以为然，后来长年夜 ，理解 多点，知道还是基因问题。我爷爷虽然一米七出去的个子，家穷，娶个了似逃荒要饭来的奶奶，只有一米五几子。因此，在我们堂兄弟姐妹十几个傍边 ，个子高高矮矮，参差不齐。
随着生产和生活条件一点一滴改良 ，农村后来穿凉鞋的也多起来，特别女孩的凉鞋，色彩鲜艳，异常 亮眼。凉鞋是生塑料做的，易坏，舍不得丢，也没钱买新的，只有自己照年夜 人们学，将凉鞋断处对齐，剪块破凉鞋鞋带，叠压于断处中间，把烧红的锯条塞进，冒出青烟后，抽出，手捏，融化的塑料粘在一起，虽然连接处多个结把，颜色虽不一致，但可以再穿。
闲时，在家乱翻，在墙角找出一双芒鞋 ，据说是年夜 爷早年在外跑的穿戴 。已经很破旧，落满灰尘，屋角光线阴暗，不过细看，与灰色分不出来。龙须草或其他草编的筋，结成穿年夜 脚丫的鞋梁、鞋绊、后跟，与密实芒鞋 底连接，形状如男式简易塑料凉鞋，或者说，凉鞋就是按芒鞋 的样式加工的。有两次看到一个逃荒要饭和一个挑货郎挑的来村里，穿戴 芒鞋 。后来从片子 看到，上山打柴的樵夫，不仅脚上穿戴 芒鞋 ，脚里还别一双。
一年秋后，连阴雨，满院满村泥糊浆汤的。一茬人跟一茬玩获得 一起。小朋友一个个关在家里时间长了着急。那时都没胶鞋，穿布鞋又不可 ，打赤脚在泥水里，又怕沤烂脚。有小朋友翻出年夜 哥们的高跷脚，我们这叫“沙木脚”，踩着出门，到另一家，找小朋友玩。这家小朋友看了，也找出年夜 人或哥哥的高跷，两人踩上找又一个家小朋友玩。这家小朋友家却没有高跷，几小我 就找来细木杆，年夜 姐做鞋，二姐有样，在木棍上钉上脚短木头，就是一双高跷。即使下雨也阻挡不了小朋友们，聚一块说笑和玩游戏。天干路响后，小伙们比试着谁踩在高跷上跑得快，后来又比试看谁踩的高跷高。踩处钉高，得扶着门框，才上得了高跷，走路危险性也增年夜 ，稍微绊着个器械 ，人就跌落，摔得鼻青脸肿。年夜 人发明 后，制止，又把高跷藏起。后来，加入 工作，小城过年三十、初一还有赞阳锣鼓队，表演划旱船、玩狮子、踩高跷等节目。看香港武打片子 ，也时见踩高跷的踪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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